昨天你遇到的那个邮差

对不起,弄丢了你的明信片。

安藤先生与棒球少年

之前有一天,跟同学在电车上看到一个可爱的棒球少年,于是,就,那个,
两人都觉得有点想看棒球少年的bl……^q^
就写了这个轻飘飘的小短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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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藤先生二十九岁了,正开始对人生感到有点儿绝望。
从安藤先生的工作说起吧。安藤先生同期的田端先生已经升职了,同期的大塚小姐已经结婚离职了,同期的马场先生英语说得很好,作为业务骨干被调到别的部门去了。安藤先生倒不是完全不会说外语,他大学的时候学过法语,说得也不错,但可惜的是他们公司跟法国没有业务往来,十年内也不会有。
安藤先生有点在意的别桌的渡边小姐下个月要结婚了,而有点在意的别部门的中井先生原来早就已经结婚了。安藤先生的科长显然在和年轻可爱的秘书小姐搞外遇,而秘书小姐的男朋友就住在安藤先生的隔壁。有一天早上安藤先生听见有人在门外走廊上吵架,打开门一看,竟然是科长、秘书小姐和秘书小姐的男朋友。那一周安藤先生都是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的。
再过几天安藤先生部门的新人员工就要入职了,但安藤先生既没有能在欢迎会上穿的衣服,也没有能胜任前辈的自信。
另外,昨天房东家的狗把公寓的热水管给咬破了,要过三天才能修好。安藤先生加班到晚上十点半,回到家连个热水澡都洗不到。
安藤先生走在去便利店的路上时,心里在想的就是这件事。他同时在想的另一件事是等一下要在便利店买什么便当。单身独居的安藤先生不仅没有热水澡可洗,当然也没有热饭可吃。毕竟他连电饭煲都没有,只有冰箱、微波炉和烤面包机。
说到单身独居,安藤先生二十二岁的妹妹,连大学都还没毕业就已经搬出去跟男朋友同居了。男朋友比妹妹大两岁,是一家新创IT企业的社长,听说已经拿到好几笔大额投资了。双方父母甚至都已经见过面了。不过,就算如此,只要安藤先生不结婚,妹妹和男友大概也无法很快结婚。而安藤先生结婚?哎,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。去年过年安藤先生回老家的时候,妹妹对他的态度就因此而变得有些冷淡。安藤先生的确对妹妹产生了一些愧疚之情,但同时也对她的男友产生了一种报复的、自虐的快感。

这时安藤先生想好要买什么便当了。他希望还有卖剩下的烤肉便当,但要是没有,他就像平时一样吃炸鸡便当和西红柿沙拉。
他开始思考该买什么啤酒。安藤先生隔一天喝一次啤酒,但只有周末的时候才慢跑个三十分钟左右:仅仅是这样,他就觉得自己已经充分运动过了。安藤先生维持这样的生活状态已经有一段时间了,他自己倒是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过。
不过说到啤酒,倒是有一件事曾让他停下来,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。前段时间,有一天,他加完班回家,一边打开电视,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便当和啤酒。那时电视上正在放日本足球队的新闻发布会。安藤先生打开啤酒,喝下了一大口。就在这时,他看见电视上的新晋正选队员是他高中时的同学坂田。
当安藤先生还是安藤同学的时候,曾在高中的足球队里踢前锋。他记得当时有个女孩因为喜欢自己而跑来当球队经理。那个女孩一开始连一支球队里有几个人上场都搞不清楚。但即使是这样,她也还是硬当上了经理。当时的她就是有那么喜欢当时的安藤同学。
这时,电视里的坂田开始说话了。高中的时候坂田踢中场,总是没有安藤同学抢眼。但现在坂田选手站在聚光灯下,脸上还闪烁着相机的闪光,而安藤先生跟其他的电视观众一样,在屏幕外看着他闪光。
坂田选手在电视里的发布桌前,向交往多年的女友求婚了。
安藤先生看着,心里没什么感觉,只有像平时一样的麻木。这家伙,真厉害啊。他有一会这样想。此外,他又想到高中的时候,想到高中时的球队经理;他们毕业的时候,经理已经不喜欢安藤同学了。她虽然已经搞清楚有几人上场了,但还是怎么都搞不清越位的规则。而现在,就在刚刚,她成了坂田太太。
就是在这个时候,就是在电视里传来欢呼的这个时候,安藤先生忽然思考起了自己的生活。他看着电视里坂田选手挺拔的身姿,有点惭愧地放下了手里的啤酒。他摸摸肚子上稍微有点多的肥肉,心想自己曾经也是明日之星,但现在却缺乏锻炼、喝啤酒、吃便利店的炸鸡便当。
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?在发布会结束后,安藤先生看了一会综艺节目,还是忍不住把剩下的半罐啤酒喝了。那时他已经完全忘了他的那些关于生活方式的思考了。

安藤先生想好要买什么啤酒了。他同时想,要是今天吃烤肉便当,就不喝啤酒了,改喝柠檬气泡水。这时候,他离便利店还有大约二十步。他手里提着公文包,肩上背着电脑包,心里想着装在西裤口袋里的零钱,一边低垂着头走路。
就在这时,就仿佛一团小型暴风雨一样,一个黑影从便利店里冲了出来,一边散发出肉包的香味,一边撞上了安藤先生。
安藤先生的公文包掉了,里面的文件撒了一地。不过,这事发生得太快、太气势汹汹,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。
“真是对不起!”还低着头的安藤先生听见一个年轻的、甚至还稍显稚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“您没事吧?”那个声音说。
安藤先生抬起头,看见一个个子比自己还高的少年,身上穿着附近高中的棒球队服。
“您没事吧?”少年一边低头道歉,一边又问道。他的声音响亮又清脆,其中饱含着真诚的热忱,跟黑夜很不相符。虽然安藤先生已经很多年不曾想到过这样的形容了,但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此时却的确是这样想。
“啊,没事,没事。”他答道,竟忽然变得有点慌乱了起来,“不好意思。”
“我来帮您捡!”少年三两口吃完了手里的肉包,不好意思地说。安藤先生几乎是这时才终于发现自己的文件撒了一地。
“没事的,没事的。”他赶紧说,但少年已经蹲下身子,开始收拾起一地的纸张了。安藤先生这才好好看了看少年。少年晒得很黑,四肢很修长,留着短短的寸头。他身上的棒球服有一侧沾上了不少泥土,而另一侧却白得耀眼。
安藤先生也蹲了下来。少年抬起头,看着他笑了。“今年的樱花开得真晚啊。”少年说。他们的头顶上是还只有花苞的樱花树的枝桠。
奇怪了,就在这时安藤先生竟然觉得少年在闪光。少年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。他的确在闪闪发光。又或者,是路灯在他的棒球服上有了反光,也在他的眼睛里有了反光。除了光,他还散发出热量来。这热量当然是虚构的,但它却几乎要将安藤先生蒸出几滴汗水来。
安藤先生无意识地想着,手上的动作也慢了。

等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文件,安藤先生一边起身,一边对少年说:“谢谢你了。”
少年也站了起来。“不,真是对不起了。”他说,再次低头道歉。
“哪里,没事的。”
少年抬起头,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。“不好意思了。”他说,“耽误您了!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少年冲安藤先生点点头,大步走了。当然,那些闪光和热度也跟着他一起走了。安藤先生转过头目送少年的离开,这才发现之前少年原来并没有从便利店里冲出来,而只是步子比较大罢了。
看着少年的背影,安藤先生又想起了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。有一会儿他觉得这事不是真的,而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者幻想。同时,他还由此想到了其它的种种:他想到自己的高中时代,想到足球场上的草皮,想到坂田和球队经理,想到大学同学,想到公司里同期入职的同事……不,他什么也没想到。他把文件收进公文包,脑袋空空地走进便利店,买了便当和啤酒。买完东西后,他在便利店门外抽了一根烟。之后,他回家,从塑料袋里拿出便当和啤酒,一边打开电视。他什么也没有想,最多只想了想公寓的热水管要三天后才能修好而已。

但当他终于吃完,喝完,看完新闻和综艺节目,洗完冷水澡,躺到床上的时候,他倒又想起这件事来了。他想那个高中生,想他身上的和他眼中的闪光,但同时也想自己。还好,还不算太糟。他关了灯,平躺在床上,盯着在黑暗中变成深蓝色的天花板,模糊地想:就像所有的光和热都聚集到了一起……还好,一切都还不算太糟。我还能被青少年感染,我还能被青少年感动,一切都还不太糟。

周末去买个电饭煲吧。后来,他这样想着,一边闭上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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